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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,溅了满纸淋漓的墨汁,“各罗苏这种首鼠两端、朝秦暮楚的小人,比论协察还要可恶!” 朝秦暮楚这个词,让翁公孺觉得有种指桑骂槐的滑稽。两人背后的毡帐里,皇甫南在火塘边照看着茶炉,听到这话,铜火箸在空中一停,又舒展着白兰似的柔荑,夹起茶饼翻了个面,轻浮的香气溢出来。翁公孺贪馋地抽了抽鼻子,意识到自己碍眼了,他忙把笔接过去,“我来。” 写完了信,翁公孺把墨迹吹干,李灵钧道:“和奏表一起呈给陛下。”不须他多嘱咐,这种事情翁公孺办得最是妥帖,将一摞信纸卷起塞进袖子,掀开毡帘出去了。 翁公孺是躲开了,毡帐里两个人也没有急着互诉衷情。李灵钧竭力静下心来,坐在矮几前,提笔写信给蜀王——这种事,他是不肯假手他人的。煎好的茶汤悄然放在手旁,没有加酥油,是真正清亮澄澈的顾渚紫笋。李灵钧肩背端得笔直,眸光凝注在笔尖上,脸上显出几分漠然。 弦子被拨动了。不是琵琶,也不是秦筝,这弦声沉郁,透亮,能击碎流雪,响遏暮云。皇甫南自从冒名做了龟兹乐师,技艺也精进了,手头更疾,腕头更软,萧瑟时,如秋雁徘徊,缠绵处,如春燕呢喃。李灵钧不想听,但箜篌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,闹的他又心烦起来。 在长安时,皇甫南是有几分矜持的,不肯轻易以声色娱人。 彼时繁华,更显得此刻两个人的孤寂。 给蜀王的信写毕,李灵钧钤上印。那一方沉甸甸的铜钮龟背方印,李灵钧拿在手上反复看了一会,收进贴身的革袋。碰一碰瓷瓯,已经凉透了,他抓起瓯子,把茶汤里往帐外一倾,走回来时,皇甫南的手…
翁公孺徐徐研着墨,望着矮几上平整的纸页思量。
“论协察对回鹘用兵,是要破陇右和回鹘联军,要启奏陛下,还要给鄂国公提个醒才行。”
李灵钧又想深了一层,“也或许是声东击西,意在乌海驻军。”
翁公孺点头道:“还要征调爨兵,这场仗来势汹汹,鄂国公那边自然会有防备。”
李灵钧提着笔,半晌踌躇,他不是那种文思滞涩的人,但这会满肚子乱窜的火气,压制不住厌烦,他“啪”一声把笔拍在案上,溅了满纸淋漓的墨汁,“各罗苏这种首鼠两端、朝秦暮楚的小人,比论协察还要可恶!”
朝秦暮楚这个词,让翁公孺觉得有种指桑骂槐的滑稽。两人背后的毡帐里,皇甫南在火塘边照看着茶炉,听到这话,铜火箸在空中一停,又舒展着白兰似的柔荑,夹起茶饼翻了个面,轻浮的香气溢出来。翁公孺贪馋地抽了抽鼻子,意识到自己碍眼了,他忙把笔接过去,“我来。”
写完了信,翁公孺把墨迹吹干,李灵钧道:“和奏表一起呈给陛下。”不须他多嘱咐,这种事情翁公孺办得最是妥帖,将一摞信纸卷起塞进袖子,掀开毡帘出去了。
翁公孺是躲开了,毡帐里两个人也没有急着互诉衷情。李灵钧竭力静下心来,坐在矮几前,提笔写信给蜀王——这种事,他是不肯假手他人的。煎好的茶汤悄然放在手旁,没有加酥油,是真正清亮澄澈的顾渚紫笋。李灵钧肩背端得笔直,眸光凝注在笔尖上,脸上显出几分漠然。
弦子被拨动了。不是琵琶,也不是秦筝,这弦声沉郁,透亮,能击碎流雪,响遏暮云。皇甫南自从冒名做了龟兹乐师,技艺也精进了,手头更疾,腕头更软,萧瑟时,如秋雁徘徊,缠绵处,如春燕呢喃。李灵钧不想听,但箜篌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,闹的他又心烦起来。
在长安时,皇甫南是有几分矜持的,不肯轻易以声色娱人。
彼时繁华,更显得此刻两个人的孤寂。
给蜀王的信写毕,李灵钧钤上印。那一方沉甸甸的铜钮龟背方印,李灵钧拿在手上反复看了一会,收进贴身的革袋。碰一碰瓷瓯,已经凉透了,他抓起瓯子,把茶汤里往帐外一倾,走回来时,皇甫南的手指正按住犹自颤抖的弦,对他笑得娇丽,“巧声一日一回变,可得天子一日一回见?”
李灵钧冷淡得近乎敷衍,“手不疼?”他把脸转到一旁,“别弹了,不好听。”
“弹也不行,不弹也不行。”皇甫南轻叹口气,“一个乐师,被撵来撵去,帐子里却一点声音也没有,别人该怀疑了。”睫毛下的眸子悄然观察着李灵钧的表情,“还是,你怕被吐蕃公主听到,说你这个人纵情声色,难托终身?”
这可真成了反咬一口。“说到公主,有件怪事,”李灵钧波澜不惊地挑起了这个话题,“原来那个婢女德吉,才是真正的公主。”狭长的眼尾将她一瞟,“你在拂庐里许多天,没看出来不对吗?”
皇甫南把手指浸在雪水里,又含在口中想了一会,很自然地说:“你是说阿普笃慕吗?”
她干脆地承认了,反倒让李灵钧一愣。他眼里立即露出少年时那种咄咄逼人的锋芒,“你跟他很熟?”想到自长安到逻些,皇甫南都绝口不提,李灵钧更觉得屈辱,“你瞒着我?”
“他是我的表兄啊。”皇甫南无奈,“再说,他也是一片好心。”
“他有什么好心?”
皇甫南脸上微微泛了红,赌气似的嗔了一句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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