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轻笑一声:“这样的话,我只好一直捂着你的嘴巴了。不过你的耳朵可没被我掩住,肯定能听到我在说什么。
“沈昌如今想要我死,正千方百计想要用他从前的手段,把他身上的事儿栽赃到我头上。这样的手段,你多年前就见过,肯定不陌生。
“我不需要你做什么,只希望你能够知道,沈昌做过的那些腌臜事,就要见到天光了,不过光是一群陌生人的血泪,不足以让唐匡民动摇。我们需要更猛烈的暴风雨,将沈昌彻底拍死在海岸边上。
“若是王夫人愿意,可以看准时机,助我们一臂之力。”
她似乎当真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,讲完就松开手,要朝外面走去。
刚起身,王夫人就抓住了她的手指。
洛怀珠可以明显感觉到,那抓上来的手,粗糙干燥,骨头都在发抖。
对方说出口的话,比窗边细纱还要轻飘飘。
“你……是阿玉吗?”
洛怀珠并没有回答她,只是将她紧箍着的手轻轻推开,起身离开。
“阿玉……”
仓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她脚步稍慢,眼眸微颤,却并无回头。
“你是阿玉。”
压抑着悲鸣的声音,从喉咙里嘶哑挤出来,好似脖颈破风了一般。
状若临死的挣扎呼喊。
她仿佛听到娘亲当年哽在咽喉没继续出口的呼唤。
咽喉间咕噜翻滚的血水,混着说不清的思念与愧疚,就那样洒在庭院中,将绿草染红。
洛怀珠迈出去的脚步就此停住,难以向前。
王夫人从床上翻起,摔落冰冷地面,顾不得起身,生怕她跑了一样,用手肘匍匐前行,伸手要去捞住她的手指。
指尖的冰凉擦过,让洛怀珠无法硬下心肠否认自己的身份。
她回身下蹲,垂眸看王夫人。
窗外雷电闪过,照亮洛怀珠半边神色冷硬的脸。
白光落入她的瞳孔里,犹如落入海底一般,转瞬消失,无法照彻黑暗。
她说:“不,我只是归来索命的冤魂。”
王夫人瞬间抓紧掌中手指,生怕她跑掉一样,紧紧抓着,用两条伶仃的手腕抱合着,拥在胸口前。她悬在眼眶中的泪,毫无预兆坠下。
“那你一定,是阿玉的冤魂。”
六年多了,她都在想,为何踏在这片土地上,故友却不肯入梦来。
阿柔是不是怪她,所以才不肯见她。
她张着嘴巴,想要哭出声来,却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哑声无言,无法畅快痛哭,只能默然垂泪。
洛怀珠蹲下来,看着那张生气枯槁的脸,伸手摸上去。
这张脸,本是与她阿娘截然不同的英气疏朗,是幼时会拉着她上山下河爬树,将她抛起来又接住的飒爽。
而今,却如同截下的枯木,雕刻成一朵还算美丽却没了生气活力的木头。
她都没办法相信,敬茶那一日,自己是多有毅力,才没当场把滚烫茶水泼到沈昌脸上去。
“是,林素玉的冤魂回来索沈昌的命了。”承认身份的洛怀珠,眼眸浮起澹澹水波,轻声道,“慧姨,你要记住,阿玉只是冤魂入梦,不是真的。”
所以,当她是梦醒时分瞥见的一抹幽魂,足矣。
王夫人捏紧她的手,眼神惶恐:“你要做什么?别做傻事。”
留着性命,比什么都重要。
“慧姨放心。”洛怀珠把另一只手搭上去,将那干瘦手背收紧掌心,紧紧贴上,握在怀里,“我不会做傻事的,我只是送沈昌去地底,给我阿爹阿娘、叔父和诸位阿兄阿弟赔礼道歉。”
她替她将散乱的发丝绕到耳朵后面:“那时,慧姨便可以不用像如今这般,事事掣肘,受着沈昌令人作呕的虚情假意。”
沈昌的做戏,令她都想作呕,况慧姨。
王夫人双眼通红,积蓄多年,只能在深夜里偷偷、压抑流淌的泪水,在此瞬间决堤。
这些年来,她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她多么有福气,能够有沈昌这样的良人相待,似乎谁也看不见他那张虚伪的脸皮底下,丑陋的嘴脸。
偏偏,她只是个“疯傻”的人,是绝对听不懂这些话的人,只能跟着摆出一张恍惚的脸,丝毫恨意也不能泄露。她将心底里疯长的恨意,全部都收割,又变成肥料,腐化滋养恨意。
洛怀珠从她眼里看到了。
“慧姨等我。”
沈昌不会活过这个冬日的,她保证。
她伸手抱了对方一下,终究不好久留。
王夫人扶着窗棂,目送她翻墙离开的背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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