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派了御医来,查过也说并无大碍。”
“我从心底里感激阿姆,若没有阿姆,阿珩或许就等不到与我相见了。”宜锦的目光落在乌木罗汉床上的少年身上,明明唇在笑,眼睛却下了雨。
她已太久没见这个少年。
回忆里,少年幼时即便再喜欢奶糕,也要留给两个姐姐先吃;两个姐姐生辰,他亲手做了木雕小像,手上尽是伤痕。他明明只比她小了一岁,却偏比她更细心妥帖。
旁人都说他反应迟钝,五岁上还不会说话,更别提启蒙读书,考取功名,父亲也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。
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,在她被逼入王府那日,将整个侯府闹得天翻地覆,哪怕差点被父亲打得皮开肉绽,也只叫着让姐姐回来。
而她身为姐姐,却因为软弱没能保护好这个少年,让他受这样的苦楚。
床榻上的少年面庞苍白,闭着双眼,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,容貌随了乔氏,漂亮得不像话。
宜锦在榻边坐下,握住少年有些冰凉的手,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,她想说些什么,却什么也说不出口。
薛珩却被那滴清泪惊醒了,他睁开清亮又虚弱的眼眸,看了宜锦好一会儿,沙哑着嗓子道:“阿姐,我不是在做梦吧?”
他的下颚在宜锦的手上蹭了蹭,感受到一丝温热,似是终于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,半晌才低头道:“阿姐,我……我好想你。”
“阿姆说我病好了,就能见到阿姐,果然没有骗我。”
宜锦看着他纯真又脆弱的眼神,心里一紧,她不想让阿珩看见她流泪的模样,擦了擦眼角,笑道:“阿姆何时骗过你?以后你也要听阿姆的话。”
她听阿珩的声音沙哑,便想替他倒杯水,少年却固执地拉住了她的手,眼神中带着惊恐,“阿姐,你不会再走了,对吗?”
宜锦却不敢与他对视,更不敢承诺他什么,只柔声道:“阿姐不走,只是去给你倒茶润喉,阿珩听话,松手好不好?”
薛珩听懂了她的话,一点点放了手,眼珠子却不敢眨,直到宜锦给他倒茶后确实回来坐下了,他才放心。
徐姆在一旁看着,眼底有些发酸。
宜锦心里更不好受,她陪着薛珩说了会儿话,薛珩到底大病初初愈,气血不足,一会儿便又睡过去了。
宜锦这才得以脱身,她替薛珩掖了掖被褥,便同徐姆悄悄走到舍外,将身上所带银两都交给了徐姆,半卷住徐姆的手道:“阿姆,我下次再回来,不知是哪日了。阿珩他劳您多费心,这些年来,若不是您,我不敢想是如何的光景。”
话罢,她扭头望着庭院内肆虐的飘雪,眼底也渐渐染上了寒冷的霜,话语从未有过的冷硬,“从前,我和阿姐该忍的、不该忍的,全都忍了,只想阿珩在府中能过得顺遂些。”
“时至今日,便证明当初那些忍让全无用处,刀拿在谁手中,便是谁说了算。从今以后,我不会再忍了,也不会让阿姆再受苦了。”
徐姆看着宜锦坚毅的侧脸,却觉得她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,若说她像当初的夫人,却多了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冷意。
倘若夫人当初能有这样的狠心,那薛振源也不至于和柳氏苟且至此。
宜锦看着时候不早了,便又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信,托阿姆转交给谢清则,道:“请阿姆替我谢他,转交此物。”
徐姆接下书信,连声应是,眼底却含了泪花。
当初夫人的病来得又急又快,就是怕柳氏扶正后左右两个女儿的婚嫁,因此几乎是半拖着身子替宜兰和宜锦都说了人家。
宜兰原本许的是夫人娘家做丝绸生意的远亲江修明,宜锦许的则是女医圣手程玉春的长孙谢清则,这两位公子秉性纯良,家世祥和,是乔氏当时最满意的女婿人选。
可到头来,宜兰和宜锦的婚事到底都被柳氏做了筏子,成了攀权富贵的筹码。
倘若宜锦嫁给谢家公子,日子虽不说多好,却能安稳度日,无人敢欺。
谢清则已至弱冠,却迟迟未娶,她去请他给小公子瞧病,谢公子当即应允。种种迹象表明,当初夫人并没有看错谢公子,但偏偏造化弄人。
徐姆只怕宜锦这一走不知何日能相见,她终究开口道:“姑娘,谢公子是个良人。他这次同我说,会等姑娘出宫之年。”
宜锦拢了拢鹅绒披风,望着越下越大的雪,鸦睫微颤,神情沉静,道:“阿姆,替我告诉他,不必再等。日子都是要向前看,人,不能总留在过去。”
更何况,过去,也是薛家对不住他在先。
第21章 后盾
长信侯府水榭内, 笙箫婉转清扬,舞姬们着红裳,身姿曼妙, 翩若惊鸿,映着卧栏里暗自生香的红梅与漫天大雪,显得格外应景。
萧北冥把玩着手中酒盏,眼眸低垂, 看着酒盏中泛起的淡淡涟漪,却有些心不在焉。
薛振源在席下大气也不敢出, 只暗自叮嘱后厨上些心,生怕怠慢了陛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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