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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出城的人有些多,南薰门排起长队来,一个个往外出。
洛怀珠让齐光先赶车过去排着,等既明找过来。
马车轻动,缓缓靠近,加入长长的队伍中。
队伍慢慢向前蠕动。
既明打酒回来,将两个酒囊和几包糕点往马车里放。
洛怀珠本想让既明送一囊酒,一包糕点过去,转念又想,谢景明其人,应当不会接受他人恩惠,于是便罢。
等出了城门,她们的马车更快。
洛怀珠按住茜色轻纱,透过朦胧一层帘子,与他擦肩而过。
行驶的马车,掀起一阵风,谢景明始终没有抬头,只是按住了飞起的书角。
过了护城河不远,便是玉津园。
游人甚织。
玉津园外空地,停满车马,齐光差点儿就不知将马车系到何处去。
既明素来不爱热闹,主动留下照看马车,让齐光随洛怀珠入园看奇禽异兽去。
阿浮拿出三十六骨的素面青竹伞,给洛怀珠撑上。
玉津园内,林木秀丽,除去园东北隅蓄养了各国进贡前来的奇禽异兽,引去无数游人以外,其他地方,倒是清幽寂静。
只不过园内没什么亭台楼榭,想要歇脚便只能找块林间大石头将就。
洛怀珠对看珍禽异兽没多少兴致,她小时候已经看腻,便在旁边找了个树荫浓密的地方歇息,让阿浮和齐光自己去看热闹。
两人在山居时,也惯来如此,一时没有想到有何不妥,高高兴兴便去了。
洛怀珠今日穿了一身浅黄色团花纹窄袖襦,青绿百叶长裙,方才走得身热,狐裘叫阿浮拿了,手炉也让齐光提着。
现下呆在树荫底下不动,又有些觉着凉了。
若是以前……
洛怀珠无声哂笑。
世事又哪里有如果。
她不想要将阿浮他们招回来,便起身在林间走动走动,热热身子。
园景疏阔,心境不自觉也跟着舒爽了一些。
不知不觉间,走到一处水榭附近。
正庆幸有地方可以歇歇脚,冷不防瞧见垂木掩映之间,有两条影子从柱子后头闪出。
其中一条影子,就算隔着半池碧水,她也绝不可能认错。
洛怀珠紧盯着那一道影子,右手拽过旁边低矮的花木,握拳碾碎,惹了一手绿汁而不自知。
沈、昌。
她又想起雅集那日,于假山前与此人擦肩背过,她当时脑海全是自己将腿上绑着的薄刃抽出,送进对方后心的情景。
如今亦然。
洛怀珠深呼吸了一口气,又徐徐吐出,让自己快些冷静下来。
她凝眸看去,水榭中另一人,对着沈昌卑躬屈膝,头都快要点到膝盖上了,双手接过沈昌递给他的什么东西,塞进怀里。
池子是圆池,两端花叶蓊郁,草木稠密。
洛怀珠立马决定,隐身其中,伏地缓缓靠近,看清楚另一人的长相。
沈昌其人,做事狠戾决绝,不留证据,面上又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。
他们在外几年,找到的都只有他手下办事不力而侥幸逃过一劫的受害人,却无对方作恶的证据,不管告到哪里,都是无法申冤的。
而那些所谓的手下,也大都不是明面上与沈昌有过接触的人。
好不容易被她瞧见这么个机会,洛怀珠绝不放过。
最好,能顺着这人摸到沈昌和他勾结的证据,扣在手中留用。
初春万物新芽萌发,林间草木多横生枝丫旁斜逸出,勾人衣角,洛怀珠匍匐期间,被枝节划了好几次脸。
她顾不得这等小事,双眼从树缝之间透出,估摸着距离,一点点靠近。
那人的幞头下还叠上一张黑色布巾,似乎将双眉也掩盖去,瞧着脸极短,有些奇怪。
不过离得远,那人又一直低头,看得不够清楚。
她寻思着再靠近一些,便又撑着手肘,往前爬行一小段。
此时,她距离水榭中的两人,不过隔着一丛花木,一条宽阔土路,以及一座水榭。
洛怀珠屏息凝神,却不巧碰上前面不远处的香樟木换新叶,有高处的枯枝坠落,跌在她面前,发出“啪嗒”一声响。
沈昌又是个谨慎的老狐狸,当即怒喝一声。
“谁?!”
春风吹过林梢,香樟旧叶簌簌掉落,盖了洛怀珠一身。
她却半点儿也不敢动。
心里只希望,沈昌有点儿见识,知道香樟木这种树,在春日再落叶长新,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。
然而。
沈昌其人一惯慎行,从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。
他往后摆了摆手,示意另一个人先走。
那人匆匆行了个礼,垂头从另一端的水榭长廊离开,脚步飞快。
洛怀珠无论怎么凝神细看,都看不见对方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