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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清歌挥手赶走旁边小厮,一步步踏着楼梯往上。
二、三楼比底下还要喧闹,像是一下子引燃了鞭炮,于是从下往上炸起,一群二世祖饮酒嬉闹,就连旁边弹奏的乐曲都换了调,恍惚间还以为这是什么人间极乐之所。
而宁清歌要找的人却被这样的热闹给孤立,她依旧坐在原处,脑袋压着手,双手迭起、搭在木栏上,以一种十分孩子气的姿势,往下看。
好像底下人说的不是她或真或假的荒唐事,而是咿呀唱响的京戏。
宁清歌不知怎的就这样停住,静静往那边看。
盛拾月今儿穿了身青色袍子,麒麟黄金项圈压着衣襟,故意戴了个素色抹额遮住白布条,可却难掩因虚弱而过分苍白的肤色,像是只打架输了的狮子猫,恹恹地往下看。
宁清歌无端又想起从前,好像也曾经出现过那么一回,她站着阴影里,望着趴在木栏上、往外看的小殿下。
分明是很久以前的记忆,却清晰得好像就发生在昨天,她甚至还记得盛拾月被罚的原因,因为意外耽搁了宴席,便被陛下罚到二楼思过,而其他皇子、皇女则被陛下领着放了烟花,在漆黑的夜空中炸起一片又一片的璀璨
幼年的盛拾月和如今的盛拾月迭在一块,眼眸映着光亮,恹恹而沉默地看着。
耳畔再次传来稚嫩又不解的声音,是幼年的盛拾月在提问:“姐姐,我真的那么讨人厌弃吗?”
垂落在身侧的手,无端捏紧。
许是有人终于察觉到不对,拿着酒杯来寻盛拾月,试图让她加入他们的热闹。
可这人只是摆了摆手,还算有几分乖巧,即便顶着个破洞脑袋翻墙,也没忘记这段时间不能喝酒的医嘱。
但眼下的清醒,却也不是什么好事,反倒多添几分愁绪。
宁清歌不再停留,直接往里头走去。
注意到来人,刚才还热闹至极的三楼,瞬间就静了下来,一堆二世祖不扭头看向宁清歌,表情又惊又恐。
而宁清歌不曾理会,径直走到盛拾月面前。
她说:“殿下,时间不早该回家了。”
盛拾月骤然回头,愣愣看向对方。
许是心虚作祟,又或许没了心情和宁清歌争斗,更或是掺杂了旁的想法,盛拾月不曾反抗,就连叶流云都忘了喊,就这样焉了吧唧地跟在宁清歌身后,
一路恍惚,等盛拾月反应过来,自己已跟着宁清歌走到书房里。
这是……
丢了半天魂的人眨了眨眼,终于察觉到几分不对,脊背顿时绷紧,警惕看向周围。
盛拾月虽不爱四书五经、诗词歌赋,可往日闲暇也会挑几本游记杂书随意翻阅,故而四面书架都有杂书摆放,靠窗位置还有个美人榻,铺了细软毛皮,以供盛拾月休息。
格格不入只有书桌,上头纸墨笔砚样样没有,就宁清歌昨儿放了个圣旨。
盛拾月视线落在那儿,熟悉的绫锦还留着她一时不慎留下的指痕……
那夜的对话和圣旨上的内容在脑海中浮现,复杂情绪顿时涌上心头。
与此同时,宁清歌突然转过身,还没有来得说话,就听到嘭的一声,只见刚刚还迷迷糊糊的家伙,膝盖一软就跪到了地上。
宁清歌顿时呆愣住。
“我是不会读书的!”虽然姿态不是很硬气,但盛拾月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很强势。
又听见啪的一声,虚挂在腰间的物件在颠簸中跌落在地。这是方才孟小四忙着喝酒,索性让盛拾月替她暂时保管的金算盘。
宁清歌闻声看向地上,微微皱眉,下意识思索孟清心的宝贝算盘为何落在盛拾月这儿。
可另一人却误会,视线从宁清歌身上再挪到算盘上,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屈辱的倔强。
还不得宁清歌提问,盛拾月就抬起膝盖,啪一下压在金算盘上,不甘地仰头,又一遍喊道:“今天翻墙出门是我不对,可你也不能逼我读书。”
宁清歌:……
她抿了抿唇,原本想说的话全被堵在舌齿间,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,少见的无措。
而另一边的家伙却硬气,塌下来的抹额露出些许白布,下颌绷成一条线,脊背挺得笔直,唯独那抵着算盘的膝盖略微颤抖。
向来被娇纵的祖宗哪里吃过这种苦?就连衣衫布料稍粗些,都会被磨出红印,更何况是黄金打造的珠子。
她表面装得宁死不屈,心里头却已经在大骂孟清心了,没事和她提什么妻管严,她竟下意识就跪了!
“你……”宁清歌张了张嘴,试图说些什么。
盛拾月却快速打断,还是那句话:“我绝不会念书。”
宁清歌不由拧紧眉头。
她还穿着早些时候的紫色仙鹤圆领官袍,腰佩十三跨金玉带,发丝用玉冠束起,越显清逸秀雅,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几分淡淡威仪。
若是现下是在朝廷中,早已有人开始惴惴不安,思索自己有何不妥之处。